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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正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,如此在船上折腾一番已近午时。在太监们的操纵下,木船停靠在仪天殿,三位女子带着孩子们弃舟登岸。几人步行一段路,就见到一座茶室。德音立刻认出这是自己伯祖父当年居住的地方,眼泪一下夺眶而出。三位女子推门而入,茶舍中各种陈设一如西海老王爷生前。锦绣公主也一边抽泣,一边掏出一方香帕递给德音拭泪。她说道:“老王爷圆寂后,我弟弟经常来这里静坐追思。他还安排宦官专门在这里看守打扫,不许闲杂人等随便动茶舍中的陈设。”

    德音十分感激,连忙跪谢道:“妾身代家父叩谢太子殿下垂怜。妾与夫君必当为太子殿下赴汤蹈火。”

    锦绣公主一把搀扶住德音,哽咽道:“姨妈这是什么话?快快请起。”

    随后德音带着青梁、青柳向伯祖父坐过的罗汉床顶礼膜拜。锦绣公主和蓬莱公主也向罗汉床躬身致敬。锦绣公主兄弟姐妹三人虽贵为天潢贵胄,但西海王对他们来说是难得的贵人,所以始终对西海王和郑家保持足够的尊重。青柏也要随二哥、大姐跪拜,却被一旁的紫葲一把拽住。这便是嫡庶之分。

    几人带着孩子又东北方走去,来到了她们几个曾经聚会的紫竹堂。郭驸马与陈驸马已在此等候多时,见到自己的妻儿到来纷纷上前,又与扶云县主相互行礼致意。德音瞄了陈梅生几眼,心中暗暗赞叹天下竟然有如此俊俏的男人。竟然比戏楼中的小生都要俊俏,更难得还是位探花郎。德音便夸赞道:“妾真是羡慕公主与驸马。陈驸马满腹经纶,更兼一表人才,与公主殿下真是天作之合!”

    锦绣公主略带愠色斜了德音一眼。蓬莱公主也轻轻拽了拽德音的衣袖。德音心中纳闷,不知自己那句话触怒了锦绣公主的逆鳞。不过她反应极快,连忙招呼道:“咱们赶紧进去吧。眼看着就到中午了,咱们的饺子皮没擀,馅也没准备。”说罢她挽起两位公主走入紫竹堂。

    其实锦绣公主并不是反感德音夸赞陈梅生,而是以为德音故意阻止萧干城入宫。锦绣公主正失落间,就见陈梅生走上前来嘘寒问暖:“公主这是怎么了?为何下巴上红了?”

    公主连忙说道:“不妨事。今日湖上有些风浪,船上有些颠簸,不小心碰到了窗框。”

    陈梅生连忙说道:“还是让御医配些药来吧。”

    锦绣公主点头道:“你去安排,我与姑祖母先进去了。”

    蓬莱公主看到德音有些紧张,连忙打趣道:“唉!你们两个什么意思?当我们是木头不成?大庭广众之下就在这里秀恩爱?”

    蓬莱公主话音刚落,郭南厢上来陪笑道:“公主今日玩得尽不尽兴?若是饿了屋里有点心。”

    蓬莱公主一甩手中的帕子打在郭南厢的胸前,嗔怪道:“早干什么去了?”

    郭南厢顿时面红耳赤。

    众人一笑,这才进入紫竹堂暖阁。可是堂外陈梅生仍然余怒未消,训斥伺候锦绣公主的几位太监道:“你们为何这般的不小心?竟然让公主受了伤。真是该打!”

    德音生怕这些太监说出对自己不利的话,连忙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蓬莱公主。锦绣公主见状正待起身。忽听堂外郭南厢劝道:“陈驸马消消气。船舶遇到风浪也不是他们的错。你家娘子行事素来严谨,若是他们的错定然不会放过。”

    陈梅生在郭南厢的劝解和拉扯下这才进了紫竹堂的中堂。

    这一段风波过后,德音等人才忙着调馅和面。德音命青粮去剁猪肉,自己与两位公主剥起螃蟹来。当然少不了尚食局的厨娘帮忙。锦绣公主惊讶地问道:“青梁还是个孩子,您让他剁肉就不怕受伤?”

    德音说道:“这有什么?乡下八、九岁大的童养媳担水、做饭一样都少不了。何况他是个男孩,干点力所能及的活都是应该的。”

    蓬莱公主惊讶道:“八九岁的孩子才多大,够得着灶台吗?”

    德音叹道:“踩在凳子上不就够到了?童养媳是婆家花钱买来的,自然不会像对待亲生儿女一般。”

    锦绣公主与太子妃刘招娣常在一起,自然知道乡下女子生活艰难,所以只是跟着轻轻叹息。

    蓬莱公主听罢一怔,感叹道:“命运为何待女子这般刻薄?”

    德音道:“唉,乡下的穷小子也不好过。”

    锦绣公主忽然问道:“姑祖母,可知那位说女子见识非短,男子见识非长的李宗羲先生现在怎样了?”

    蓬莱公主叹道:“李先生前几年自尽了!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锦绣公主与德音不禁惊呼道。

    蓬莱公主情绪略显低沉,说道:“其实太宗皇帝在世时,就有不少儒生说他诽谤圣人,藐视天子。太宗皇帝认为李先生不过是文人落魄发发牢骚。天下失意之人又很多,李先生的言论正好给他们排解心中郁闷,并无大碍。可是后来......。”她忽然想起什么,看向锦绣公主。

    锦绣公主连忙问道:“姑祖母,您快说嘛。”

    蓬莱公主心中反复措辞,这才说道:“后来一些官员诬陷李先生,朝廷便将其关押到刑部大牢中。圣上让广闻寺查访李先生有无作奸犯科。查来查去,发现李先生是为难得的清官。圣上便下旨释放李先生。熟料李先生性情刚烈,认为牢狱刑罚是对士大夫莫大的耻辱,便在狱中用剃刀自尽了!”

    “什么!”锦绣公主和德音又是一阵惊呼,两人对视一眼陷入沉默。良久锦绣公主问道:“那湖广麻城的芝佛院还为女子授课吗?”

    蓬莱公主苦笑道:“没有了李先生,哪里还有芝佛院?”

    锦绣公主急切道:“不如我们几个捐赠银两,让李先生的弟子继续为天下女子授课。”

    蓬莱公主叹道:“舜华,你这不是给你的父皇找麻烦吗?你若出面捐赠芝佛院银两,天下儒生就会认为当今圣上支持异端。如此不就成了天下儒生与朝廷对立了么?”

    德音说道:“这到无妨。我倒是可以找几位行商,借他们的手给芝佛院和李先生的弟子捐款。”德音口中的行商自然是以前的情敌,如今的商业合作伙伴傅颂雪。

    锦绣公主急忙道:“姨妈为我先捐上一千两!回头我把银子送到屏山伯第。”

    德音连忙摆手说道:“不用,不用,我替公主办事不胜荣幸!”

    蓬莱公主也跟着说道:“我也一样捐上一千两。”

    德音笑道:“好,咱们就一起捐上三千两。”

    几个人说笑间,锦绣公主道:“姨妈,你和得面水有些多,再掺些面吧。”

    德音道:“这面和的正好,看我的。”

    德音将面揉成条状,随手揪出十个小面团。她伸出右手将面团一拍,又是一转,一个饺子皮竟然出现在案板上。蓬莱公主与锦绣公主正惊讶间,就见德音左手用筷子挑出馅料点在饺子皮上,然后右手一捏一个饺子就成型了。德音如此反复,瞬间十个饺子已经摆到了篦子上。

    身边帮厨的尚食局厨娘已然不由自主鼓起掌来,锦绣公主略带羡慕,又有些失落地赞扬道:“难怪屏山伯年纪轻轻就获封伯爵。姐姐可真是贤内助啊!”

    蓬莱公主也跟着轻轻拍掌道:“扶云县主不但是脂粉堆里的英雄,更是闺阁典范,我等望尘莫及啊!”

    德音得意的哈哈笑道:“两位公主过誉了,不过是乡野村妇的雕虫小技罢了。”

    蓬莱公主与锦绣公主见插不上手,便将青梁和青柳拉到身边,问他们多大了,都读过什么书。锦绣公主将青柳抱在怀中,但眼神却没有离开青梁。锦绣公主问道:“当初我去姨妈家要将青柳带入宫中养育。结果屏山伯转头就说姨妈不答应,他做不了主。姨妈今日可否让青柳到我府上小住几日?”

    德音冲青柳笑道:“公主府的房顶可都是琉璃瓦,你若站在上面肯定会滑下来。你去也不去?”

    青柳听说能去公主府自然愿意,连忙说道:“孩儿一定听公主的话,绝不淘气。”

    青梁听说能去公主府,顿时也有些躁动不安。德音连忙瞪了儿子一眼,青梁这才不再做声。其实德音并不愿意让青柳去公主府,但今日自己伤了公主,便不好拒绝。

    三位女子在暖阁中品着甘甜的米酒,吃着鲜美的蟹肉饺子,非常开心。一会儿吟诗,一会儿跳舞好不快活。

    忽然德音看到窗外青梁正带着几个孩子围着一条小狗。青梁正笑嘻嘻将一块点心放到小狗嘴边。小狗伸出鼻子嗅了嗅点心,便一口将青梁手中的点心叼入口中。待小狗吃完点心,便伸出舌头舔来舔去,又冲着青梁摇头摆尾,显然是还想吃点心的样子。青柳随手将一块精致的点心丢了过去,还拍手笑道:“小狗快吃这个。这个点心最好吃。”小狗仰起头一伸嘴将点心叼住。几个孩子被逗得开心大笑。

    德音脸上顿时挂了一层霜。虽然外间传闻屏山伯挥金如土,其实干城与德音平时过日子很仔细。对于粮食更是倍加珍惜。德音幼年时曾经亲眼见到自己的祖父带领着父兄在芒种时节,光着腿在冰冷的水田中插秧。她永远不能忘记祖父够搂着身子在水田中艰难前行。当时祖父已经是七十三岁高龄。他第一天下地干活,夜里就尿了床。转天祖父依然下地插秧。当一望无际的稻田快要栽种完成,祖父栽倒在田埂上。当祖父再次醒来时,颤抖着向德音的父亲和大兄、二兄交代:“读万卷书,却不知稼穑艰难,如何能治平天下?汝等虽生于公侯之家,切不可做挥金如土的纨绔,亦不能作守财奴,一定要耕读传家。”

    祖父说罢便薨了。祖父的去世对河阳侯家来说,仿佛天塌了一般。当时朝野上下皆以为河阳侯郑家功高震主。陛下既然不册封养母郑贵妃为皇后,恐怕同样不会再让郑家的爵位延续。虽然太宗皇帝后来准许郑怀古袭爵,但德音从此对节约粮食有了执念。

    眼见大娘子就要发作,紫葲连忙冲出去一把夺过青柏手中的点心。她学着德音的样子,呵斥自己的孩子道:“这么好的东西,如何就这么糟蹋了?”

    德音也出去训斥了青梁和青柳几句,还狠狠掐了青梁一把。蓬莱公主与锦绣公主看罢暗暗点头。锦绣公主感叹道:“皇祖父曾夸扶云县主治家严整,今日一见果然令我敬佩。”

    蓬莱公主也跟着点点头,称赞道:“教子有方!教子有方!屏山伯家后继有望。”说罢,蓬莱公主也出去教训了一番自己的儿女。

    两位驸马也跟着起身,向蓬莱公主和扶云县主躬身致敬。陈梅生感慨道:“大晏未来可期!”

    郭南厢点头笑道:“好了,女人教训孩子没什么好看的,咱们回去喝酒吧。”

    陈梅生摇头道:“哎!王孙满观秦师超乘者三百乘,便知秦师必谪。我等今日观公主教子,于自身德行大有裨益,亦可知当今圣上治国之道。”

    郭南厢只好尴尬的笑了笑,陪陈梅生站在阶下。他扭头看到锦绣公主在暖阁中怀抱青环柔声教诲,便打趣道:“我家的公主是雷电交加雨过湿地皮。你家的公主是和风细雨,润物细无声。两相比较,还是你家的公主治家之道更胜一筹。”

    陈梅生还待再讲大道理。就听蓬莱公主笑骂道:“好酒好肉堵不住你们两个的嘴,在这里胡吣什么?”

    郭南厢嘿嘿一笑,又躬身一揖,说道:“下官谨遵公主之命。”说罢一把将陈梅生拽入中堂。

    锦绣公主见蓬莱公主与德音都返回暖阁,便劝解道:“孩子淘气本是正常,你们不必如此着急。”

    德音道:“小时候不管,大了就管不了了。”说着,她便将鸿胪寺卿之子用荷叶饼擦嘴,又扬言自己的猫狗天天都吃精米白面一事告诉了两位公主。

    蓬莱公主惊讶道:“此子竟敢如此猖狂?宫里面吃剩下的米面才用作猫、狗和鸟儿的饲料。一个四品官家中就敢如此奢侈浪费!”

    锦绣公主更是拍案而起,面带愠色道:“秦师傅(秦源)在陕西为筹措军粮两鬓斑白。如今市面是不缺粮,但国库中的存量多年来一直在下降。父皇为此事十分忧虑。不想这些惫懒颟顸的官员竟然如此挥霍无度!我明日就要向父皇禀报此事。”

    德音心中一阵窃喜。她成功利用锦绣公主对萧干城的倾慕之情,为自己丈夫再次擦了一回屁股。

    直到距离宫禁不到一个时辰时,几人才恋恋不舍各自回家。

    锦绣公主带着青柳、青环正要登上父皇为她定制的精美大轿。就见陈梅生一溜小跑冲了过来。他手上举着治疗外伤的药膏,气喘吁吁道:“刚才看公主玩得开心,没有将药膏送进去。公主先把药膏涂上吧。”说着陈梅生恭恭敬敬将药膏举过头顶奉献到公主面前。

    公主身边的侍女正要去接药,就听青柳说道:“我娘要是有伤,都是我爹爹亲手给她上药。”

    宫女伸在半空的手不知是该收回,还是继续接过药,顿时场面无比尴尬。锦绣公主听说干城与德音如此恩爱,心中无比羡慕,不禁红着脸低头遐想。陈梅生见公主不吭声,以为是默许,便小心翼翼将药膏向公主的下巴涂去。感觉到凉凉的药膏擦在脸上,公主本能要后退,但看到陈梅生抿着嘴唇一脸认真关心的样子,公主便没有拒绝。陈梅生为公主擦完药,满脸关爱的问道:“公主的伤口还疼吗?”

    不等公主回答,就听青柳拍掌道:“探花郎好生温柔,羡煞青柳。”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登时脸羞得通红。公主竟然对陈梅生有了那么一丝异样的感觉。那段旧情虽然令自己十分向往,但终不能成为正果,是否应该接受眼前之人?公主思索片刻,终于面带笑容,柔声说道:“谢过夫君。”

    陈梅生听到公主一改往日例行公事的口吻,语气温暖柔和,立刻喜上眉梢。他看青柳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感激。

    其实公主更喜欢骑马,但作为杰出的女儿奴,当今陛下觉得女儿骑马十分危险,便精心组织工匠为女儿打造了一顶轿子。这顶轿子内部设有客厅、起居室和卧室,装饰和做工十分豪华变态。青柳早就对公主的轿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,紧跟着公主走入轿子中。饶是在金川和屏山两伯第中见多识广,萧青柳还是被轿子中的陈设震惊到了。青柳心中渐渐对公主产生敬畏之心,开始变得愈发听话可爱。

    陈梅生小心翼翼搀扶公主踏上金顶大轿,自己翻身上马,夫妻二人方才奔公主府而去。

    再说干城今日在广闻寺里翻阅了一天的卷宗,中午都未曾顾上吃饭。直到郑德贤与钟伯到广闻寺衙门来寻他,他在这才懵懵懂懂走出存放各类情报的档案库房。掌管库房的老吏向干城行礼道:“我们几次送茶果进去,屏山伯都不曾知道。若是您再不出来,我们几个就要锁库房了。”

    干城先是一怔,方觉今日看了这么长档案竟然没有感觉口渴。他连忙笑着让侍从赏给看管库房的老吏两锭银元宝。干城这才与郑德贤等人又说有笑去找姜士祯吃酒。待四人聚到一起便奔城东的佛跳楼而去。四个人正说笑间,就听身后一阵嘈杂,转头看去竟然有一顶气势恢宏的朱红色大轿自西向东而来。

    郑德贤满脸艳羡道:“乖乖这顶大轿,咱们这些公侯之家的子弟都未曾坐过。这大轿中到底是何方神圣。”

    钟伯也由衷赞叹道:“这顶大轿用得是金顶,想必是京城中王爷府上的吧?”

    姜士祯不咸不淡道:“真奢侈,竟然有三十二个轿夫抬轿。”

    于此同时一名儒儒商人牵着一匹高大的白马自东向西而来。这匹儒儒骏马身形健硕,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。马是好马,但这匹马从来没有进过城。见到满城到处是人,早已是精神高度紧张。忽然人群中一声唢呐声尖锐破空而来。神经紧绷的白马顿时惊了,高扬前蹄一声嘶鸣,挣脱儒儒商人直奔对面的大轿而去。

    眼见受惊的白马飞奔而来,一众轿夫连忙要调转轿子。大轿旁边一位骑在白马上的书生被惊马吓呆了,竟然不知如何是好,任凭胯下的马儿转身逃窜。中原的马儿素来温顺,见到如此强健野性的蠕蠕马儿,早就魂飞魄散逃之夭夭。骑马之人若是久经战阵的起手还好,若是普通人自然是驾驭不了当前的局面。

    道路上的人们霎时乱做一团,男人拽着女人,女人拽着孩子向道路两边逃散。在大轿旁还有几个看热闹的孩童被惊马吓得呆愣在原地。眼看惊马就要冲到轿子前,轿夫纷纷扔下轿子四散奔逃,只有几个忠心护住的轿夫还企图将轿子挪开。

    郑德贤大叫不好,正要抽出佩剑时,忽听干城大喊一声冲向惊马。干城从小长于乡间深知马惊了很难拦住,只能将其撞翻。众人只见一道人影犹如闪电瞬间与撞向惊马的左肋。在众人的惊呼中,只听“嘭”得一声闷响,紧跟着又是一声马儿撕心裂肺的嘶鸣。满地烟尘中干城与惊马一起直挺挺摔倒在大街上。惊马倒下的瞬间,头重重砸在大轿的抬杠上。

    缘分就是这般奇妙。本来想远离的人,却又被命运安排相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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