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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周五的下午初中只上三节课就会放学,赵清雨要提前过去,晚上就没在店子里帮忙。

    这次出门,她背了一个小包,里面放着一本半旧的笔记本,平时听英语的单放机,还有一瓶自家烧得凉白开,里面放些了枸杞。

    下午天很热,到了初中学校大门口,赵清雨看了眼时间,还差十几分钟才放学。

    她走到路边一颗小树下,把手里的折叠扇收起来放进包里,顺便拿出她的枸杞水喝了两口,才缓解了一路走来的燥热。

    铃声响起,她重新把东西都放好,学校的门卫大爷把校门打开,老远就看到教学楼那边一群小崽子们朝这边蜂拥而至。

    赵清雨站在树下等着,等到学生从熙熙攘攘到稀稀朗朗,也没有见到赵青枫和杨笑笑出来。

    她抱着胳膊沉思了片刻,想到一种可能性,然后迈步朝学校走去。

    来到初中校园里的篮球场,还没走近,就听到一众女生尖叫呐喊。

    再近一些,她果然看到了熟悉的两个身影。

    弟弟赵青枫在球场上恣意奔跑,杨笑笑和几个女生们站在一旁加油呐喊。

    这场景看上去挺不错。

    但在赵清雨眼中却有些刺眼。

    她举着伞慢慢走近,这附近光秃秃的一片,连颗遮阳的树木都少见。

    站在球场边上,赵青枫和队员们打得投入,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,杨笑笑也一直盯着球场上赵青枫的身影,没有看到她。

    反倒是一个和赵青枫从小学就同级了的男生认出她来,对着场上的赵青枫大喊:“赵青枫——你姐来找你啦!”

    正准备进攻投篮的赵青枫身形一顿,连忙朝后看来,就这个机会,他手中的球被前面的对手抢走。

    “你们打。”赵青枫擦了把汗,转身朝赵清雨的方向走。

    那对手连忙叫喊:“别啊,我把球还给你!”

    赵青枫苦笑:“我真有事,下次再玩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,人已经走到了赵清雨面前,满头大汗满脸通红的说:“姐,你咋又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咋了?我不能来了?”

    赵清雨偏过头,看到不远处的杨笑笑正在偷瞄自己,发现她看过去后,连忙垂下眼皮,假装看自己的脚尖。

    她轻笑一声,扭头再次看向自己弟弟:“你今天是不是和杨笑笑说什么了?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赵青枫有点不好意思,“我就是跟她说你问了我们的之间的事情,其他的没有讲。”

    赵清雨点点头:“那好,你先把头上的汗给擦了,然后过去把杨笑笑喊过来,我有话要问她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赵青枫没有犹豫,直接过去将杨笑笑喊了来,然后三人一起离开。

    球场边的几个女生朝三人的背影看过,小声讨论起来。

    “赵青枫的姐姐肯定是过来棒打鸳鸯的。”

    “哼,要我说拆散了最好,看到杨笑笑每天那得意的鬼样子就烦。”

    “那也不一定啊,我姐就不管我这些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你姐,要是被我哥知道我在学校里交男朋友,一定会威胁我,让我把零花钱给他的。”

    “啊,你真惨……”

    赵清雨三人并排而走,她在最右边,赵青枫在中间,杨笑笑站赵青枫身边亦步亦趋地跟着,心中有些忐忑不安。

    今天中午的时候,赵青枫找到她,很不好意思地告诉她,说他姐把遗书要走了。

    她本来很生气,但更多的是害怕。

    杨笑笑见过几次赵青枫的姐姐,全都是不太好的印象,虽然曾经对方也帮她说过话。

    赵青枫又说他姐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,还曾经主动帮助有困难的同学,叫她不用太担心。

    杨笑笑心情复杂,内心总是惶惶不安,昨天晚上回家后,父母就找她说谈过话,有些严厉的问她是不是在学校里和男同学早恋。

    她当然是一口否认,连说没有。

    父母却说有学校老师找过来问,杨笑笑谎称老师搞错情况了,背地里却担心的要死,虽然她不知道是哪个老师来找她,但也生怕第二天那位老师过来找自己。

    担心受怕的过了一天,终于熬到了放学,她才松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没想到没有等来老师找她,反倒等来了赵青枫的姐姐。

    杨笑笑手指蜷紧,面上僵硬,整个人走路都有些不自然。

    赵青枫察觉到她的紧张,扭头朝她安抚道:“你别害怕,我姐很和善的。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

    杨笑笑扯了扯嘴角,挤出一个艰涩的笑。

    赵青枫虽然对她没有什么特殊感情,可是看到同班的重病女生被自己姐姐吓成这样,心里也是有些怜惜和同情,随即扭头看向赵清雨,小声道:“姐……”

    他嘴巴微张,还没有说出什么话,就被赵清雨抬手示意打断:“这边来。”

   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,赵青枫发现前面已经到了一个类似小公园的地方,这里到处都是茂密的万年青,中间有几处空地种着高大的雪松,树下有一些石凳石桌,早晨或者晚上都会有散步的人过来闲坐聊天。

    现在是下午,天气还有些闷热,出来闲逛的没多少人。

    三人走进去后,很快就找到了空着的石桌石椅。

    一张桌子旁边固定了四张椅子,三人呈等边三角形的方位坐下,依然是赵青枫在中间,另外两人面对面。

    杨笑笑一坐下,就感受到一股直白锐利的视线在自己身上穿梭游走,这种感觉就像是犯错的学生在办公室里被班主任审视,窘迫又无所遁形。

    她心虚地低下头,双手放在膝盖前不停地搅动。

    赵清雨目光微闪,把手里的伞收起来慢悠悠的放进包里,片刻后率先开口,语气还算和气:“你是杨笑笑吧,还记得我吗?”

    杨笑笑一听,稍微松了口气,抬头说:“嗯,记得。”

    赵清雨抿嘴微笑:“记得就好,我呢,现在过来就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,你别太紧张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……”

    “听小枫说,你写了一封遗书,说你命不久矣,想让他陪你最后一段路?”

    杨笑笑脸有点红,低声“嗯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那你的爸妈知道这事吗?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……”

    赵清雨笑笑,淡淡道:“我是指,你爸妈知道你得了白血病的事情吗?”

    “啊……”杨笑笑眼珠闪烁,思索了两秒后,才迟疑道,“也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唔。”赵清雨翘起二郎腿,一手拄着下巴,轻轻摩挲,“不知道就对了。”

    杨笑笑有点惊讶,旁边的赵青枫不明所以:“为啥啊?”

    赵清雨淡淡地斜睨他一眼,说:“除非是不想治了,要不然家长都会在第一时间把小孩送到有名的医院去治疗。”

    “啊……对啊……”赵青枫恍然大悟,面色着急地看向身边的杨笑笑,“你快点告诉你爸妈,让他们带你去看病吧!”

    杨笑笑嘴角微微抽动,嚅嗫道:“过、过段时间再说。”

    “咦,你不知道这种病都是越早治疗越好吗,还要过段时间,那怕是来不及了吧?”赵清雨惊诧道。

    赵青枫也站起来:“我姐说得对,你别再过段时间了,早点告诉你爸妈让他们带去你看病吧,要是你不敢说,我们和你一起去帮你说!”

    杨笑笑:“……”

    她就是不能让父母知道啊好不好!

    “那个,不用了,我不想让父母为我的事情担心,反正这种病也治不好,还会花很多钱……”杨笑笑面露忧伤地说。

    赵清雨微微睁大了眼睛,哟,这孩子还挺会演啊,她瞥了眼自己的弟弟,啧啧,这孩子一脸心疼的模样,唉,太蠢了。

    等杨笑笑说完,赵青枫的眼眶都有点发红,他嗓子发干,鼻子发酸,随时一副想要掉金豆豆的样子。

    赵清雨清了清嗓子,语调依然平稳:“嗯,你这个觉悟有点意思。”

    杨笑笑没说话,继续低头看脚尖。

    “不过呢,我还有一个疑问,请问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有白血病的?”

    “我自己去医院检查的!”杨笑笑脱口而出。

    “呵呵。”赵清雨忍不住笑出声,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,完全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。

    赵青枫有点郁闷:“姐……”

    他用眼神谴责自己姐姐,为什么这种事情还能笑得出来,这样他的同学心里会多受打击啊。

    赵清雨没有搭理他,继续说:“嗯,那是怎么检查的呢?”

    “啊……”杨笑笑有点呆愣,她哪里知道白血病是怎么检查的啊,她从小身体倍棒,从她有记忆开始就没有去过一次正规医院,唯一一次打针还是在私人小诊所里打的。

    白血病这样的病……小诊所里能看出来吗?

    杨笑笑皱着脸,很是纠结的思考,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:“就是……医生问了一些我问题,然后我说了……”

    赵清雨帮她接下去:“最后医生做出了判断,对吧?”

    “嗯嗯,对的!”杨笑笑拼命点头。

    “是哪个医院的医生?”赵清雨表情严肃,“难道他不知道白血病是要经过很严格的检测还能确认的吗?他凭什么敢这样随便下定论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杨笑笑张口哑然,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说什么。

    赵清雨又道:“那你说的症状是什么?”

    这下,杨笑笑更是一问三不知,她哪里知道白血病有什么症状啊,就连这个病的名字,都是她在言情上道听途说来的。

    这下,连迟钝的赵青枫也转过弯来了,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杨笑笑:“你、你根本都是在瞎说的?!”

    “我没有!”临到最后,杨笑笑还是死咬否认。

    可惜赵青枫根本不再相信,杨笑笑之前就有过前科,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次她会这么恶劣。

    赵清雨也不急,直接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:“还不肯承认么。那好,你的这份遗书在我身上,还有你说的这些话我也录了下来,据说你还因此接受了小枫的金钱馈赠,如果往严重了说,你这可以称为诈骗,到时候全校通报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,我希望你自己考虑清楚。”

    杨笑笑张口结舌,目瞪口呆,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,再一听赵清雨说要报警处理,立刻吓得“哇——”的一声哭出来,断断续续地承认自己确实是在瞎说。

    “我、我只是想和赵青枫在一起,我没、没想着要诈骗……呜呜……”

    她边哭边楚楚可怜地看向一旁的赵青枫,希望他能帮自己说几句话,但后者脸色发沉,杨笑笑也了解一些赵青枫的性格,

    知道自己大概是玩崩了,哭得更是凄惨。

    哭声引来了周围的路人,不等赵清雨说话,杨笑笑自己连忙捂住嘴,拼命忍耐,顺带还可怜兮兮地望着赵清雨,希望她别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那些话。

    赵清雨也不想真的把事情闹大,这个女孩子虽然做的事情真不是东西,但本质上也没有坏透底,而且万一真闹大了,将杨笑笑逼到绝路,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有些未知定数。

    她只需要适可而止。

    赵清雨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巾,递给了杨笑笑,后者愣了愣,然后接了过来,把眼泪鼻涕一起抹干净。

    “既然你意识到这些,这封遗书我也就暂时不会交出去。希望你能明白,我不是反对你和小枫交往,如果现在的时间是十年后,我不仅不会阻止,还会主动帮你们促成一对。”

    杨笑笑眼泪汪汪:“十、十年后……”

    赵清雨笑起来:“对。现在你们太小了,不是说年纪小就不可以谈恋爱,但是如果真的喜欢,就应该努力学习提高自己,大家一同进步,清扫各个方面的阻碍,不是么?”

    杨笑笑似懂非懂,但她确定了一件事:“如果你说得是真话,那么十年后我再追他,你是不是真的会帮我?”

    “当然。”赵清雨说完,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,“不过得是在双方都是单身的前提下。”

    “这个没问题!我那么喜欢他,一定不会和别人谈恋爱的!”杨笑笑说得斩钉截铁。

    赵清雨有些恍惚,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……这么……

    她有点形容不上来。

    却莫名觉得和曾经的自己有点像。

    这种感觉真的不太好。

    她漫不经心地笑笑,对杨笑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:“那么请从现在开始,好好学习。”

    杨笑笑重重点头,然后激动地看向赵青枫:“我们一起加油~!”

    赵青枫面无表情地扫了杨笑笑一眼:“只要你以后别再用这些下三滥的把戏打扰我就行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杨笑笑被说得有些窘迫,快速抬头看了一眼赵清雨,发现后者并没有再看她,心里微微放松了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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