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霜天明夜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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纪归鸿白日外出时不觉得有多疲劳，到晚餐时方感到体力不支。
白云楼主不知不觉回到家，他居然未察觉，好在楼主和颜悦色，神态如常。
“檀郎何时回来？为何没有叫我？”
听纪公子说了大半天趣事，关翎心情开朗许多，兴致昂扬地问苏檀。
“我回来时见娘子与纪公子交谈正欢，故而没有打搅。两位在聊什么？”
“纪公子说了一些他邻居的事。”
关翎捧着汤碗，小孩子般，兴奋地把自己听说的事一一告诉苏檀。
“他隔壁的小戈子发明了一种自动井，在厨房拉动扳手，可以借助齿轮从井里打水，经由竹管流到屋内水缸。这可太厉害了，省了好多事！”
楼主夫人兴奋地像在说自己的见闻。
“他还给我看了他替王记银楼打造过的步摇图样，特别漂亮。”
她双眼放光，一如听苏檀讲鬼神逸事时的模样。
望到白云楼主看向自己的目光，纪归鸿后背产生了一股凉意。
“我许久未见娘子这般高兴，多谢纪兄。”
“一些不值一提的奇技淫巧罢了。”
纪归鸿努力干笑，化解对面的怨气。
晚餐期间，白云楼主始终面带笑容，按在膝上的左手却紧紧攥拳。
用罢晚饭，纪归鸿推说困意深重，落荒而逃。
他真心累得不轻，脑袋一沾枕头马上坠入梦乡。
纪归鸿知晓自己身在梦境，浑身疲惫到无法醒来。
好在这梦不令人生厌。
他坐在一片杏林底，微风拂面，吹来染满香气的花瓣。
睁开眼是那张举世无双的嫣然笑脸。
漆黑双眸上覆盖的长长睫翼，距离他不过咫尺。
眼前人恶作剧似的环住他腰际，白皙温暖的柔软身躯，紧紧贴在他胸前。
只需他稍往前一些，就能触及粉红的樱唇。
“无事献殷勤，是不是又做了坏事？”
他用手指穿过瀑布一般的黑发，将几缕发丝缠绕在指间。
怀里的小人摇了摇头，咬了咬嘴唇不说话。
他接着问。
“你是不是又与元夔捡到的驺虞打架了？上次把它尾巴啃秃了。元夔花了好几天才把它哄好。它小你那么多，不可总是欺负它。”
听他说自己的糗事，小人儿不服气地撅了噘嘴。
见到一脸委屈的模样，纪归鸿吻了吻那张花瓣般柔嫩的脸庞。
“元夔跟我说，世间男女到了一定年纪会结为夫妇。我长大后会不会与你成为夫妻？”
小人儿兴致勃勃地问他刚刚听说的新鲜事。
他忍不住捏了捏那张没羞没臊的脸。
“……你可知成为夫妻是何含意？”
小人儿摇了摇头。
“元夔说让我来问你。”
纪归鸿没好气地抽了下嘴角。
“他每次都不教你好事，下次少去找他。”
小人儿嘟着嘴，站起身，一脸失望地朝其他地方跑开。
“你不愿告诉我，我去问别人。总有人愿意告诉我。”
说完，丢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。
不，别去！
你从别人那里知晓这些，我的心会像被掏空一样作痛！
纪归鸿想要拉住那条纤细的手臂，几次伸手全部落空。
他站起身，往人影消失的地方追去。
穿过几棵杏树，幸好那纤细小巧的身影再度出现在眼前。
“你为何要委身于他？你的心里难道从未有过我？不在意我是否会为此难过？”
听到他的声音，那人回过身，眼眶里闪烁莹莹泪光。
“若不如此，如我这样的柔弱女子要如何立身于世？你明知世人如何厌我恨我，却怪我不做其他选择？”
一抹微光随着脸庞滑下，说话的人抬起了头，用发红的双眼望着他。
“除他之外，有谁愿意接纳我？哪怕我想选你，你几时成为过我的选择？”
“我……”
我想要你选我，我一直希望你选我！
声音憋在胸口，他说不出来。
他稍一犹豫，那张脸抹去了哀色，换上一副娇艳媚态，把他推倒在地。
“我所作所为不过是想有处安身之所。你带我离开，我便为你所有。”
“难道谁带你走，你都这样对他？你怎能如此轻贱自己？”
看到他脸上的愠色，妙人儿竖起纤细玉指，点在他唇间。
“你自坊间听到的传闻，不正这样描述我？不必在我面前隐瞒，我知道他们怎么说。他们将心里的欲望安置到我身上，期待我是他们口里的轻贱女子。如此他们方能打我身上分一杯羹的同时，不失正人君子的体面。”
那张红润的嘴唇，贴到他耳旁。
“只消说我原本是轻浮之人，只消说我先勾引了他们……自山贼掳走我那日，世间便有了这些传闻。明明无人认识我，无人见过我，却个个煞有介事幻想我如何放浪。你与他们同样，才在这里肖想我……”
一阵一阵热气，吹得他心痒难耐。
“你与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没什么不同。你舍不得天道人伦，又放不下……”
“住口。”
未等那张嘴把话说完，他一把将人拉进怀里，用嘴停下了敲打他心头的话语。
那是陨落九天的快乐，令他心旌神摇。
他的思绪融化在温暖的皓白里。
哪怕他知晓自己从云端不断下落，且在白云尽头等待他的是粉身碎骨，亦不觉后悔。
一切终结于另一个自己。
“荒唐透顶，不知羞耻。”
另一个他，亲手把怀里的人影推开。
“世间总有女子耽于淫乐，不顾家国天下。同为女子，为之不齿。”
他听到了十一娘的声音，接着是随声附和的自己。
“为攀附豪门，不惜以色惑人，搅得天下不宁。世间若少一些无耻无德的女人，一早太平了。”
“难怪古时君王要把荡妇沉塘，纵有天姿国色，只知道做些害人勾当，岂止可恶？确实该死。”
纤弱的身影带着轻蔑的笑容，坠下白云楼，摔成粉末。
“不要！”
纪归鸿呼喝着，从梦里惊醒。
汗滴并着泪水，掉落在枕间。
醒之前他已知道这不过是个梦，醒来后胸口依然止不住地发痛。
他稍微定下神后，开始担心刚刚的喊声惊扰到旁人，侧耳聆听周围的声响，发现院内有人声飘来。
忐忑不安下，他走到朝向院子的窗前，轻轻推开一道缝隙，张望院里的景象。
只一眼，月光下那洁白如玉的躯体惊得他连连倒退。
纪归鸿白日外出时不觉得有多疲劳，到晚餐时方感到体力不支。
白云楼主不知不觉回到家，他居然未察觉，好在楼主和颜悦色，神态如常。
“檀郎何时回来？为何没有叫我？”
听纪公子说了大半天趣事，关翎心情开朗许多，兴致昂扬地问苏檀。
“我回来时见娘子与纪公子交谈正欢，故而没有打搅。两位在聊什么？”
“纪公子说了一些他邻居的事。”
关翎捧着汤碗，小孩子般，兴奋地把自己听说的事一一告诉苏檀。
“他隔壁的小戈子发明了一种自动井，在厨房拉动扳手，可以借助齿轮从井里打水，经由竹管流到屋内水缸。这可太厉害了，省了好多事！”
楼主夫人兴奋地像在说自己的见闻。
“他还给我看了他替王记银楼打造过的步摇图样，特别漂亮。”
她双眼放光，一如听苏檀讲鬼神逸事时的模样。
望到白云楼主看向自己的目光，纪归鸿后背产生了一股凉意。
“我许久未见娘子这般高兴，多谢纪兄。”
“一些不值一提的奇技淫巧罢了。”
纪归鸿努力干笑，化解对面的怨气。
晚餐期间，白云楼主始终面带笑容，按在膝上的左手却紧紧攥拳。
用罢晚饭，纪归鸿推说困意深重，落荒而逃。
他真心累得不轻，脑袋一沾枕头马上坠入梦乡。
纪归鸿知晓自己身在梦境，浑身疲惫到无法醒来。
好在这梦不令人生厌。
他坐在一片杏林底，微风拂面，吹来染满香气的花瓣。
睁开眼是那张举世无双的嫣然笑脸。
漆黑双眸上覆盖的长长睫翼，距离他不过咫尺。
眼前人恶作剧似的环住他腰际，白皙温暖的柔软身躯，紧紧贴在他胸前。
只需他稍往前一些，就能触及粉红的樱唇。
“无事献殷勤，是不是又做了坏事？”
他用手指穿过瀑布一般的黑发，将几缕发丝缠绕在指间。
怀里的小人摇了摇头，咬了咬嘴唇不说话。
他接着问。
“你是不是又与元夔捡到的驺虞打架了？上次把它尾巴啃秃了。元夔花了好几天才把它哄好。它小你那么多，不可总是欺负它。”
听他说自己的糗事，小人儿不服气地撅了噘嘴。
见到一脸委屈的模样，纪归鸿吻了吻那张花瓣般柔嫩的脸庞。
“元夔跟我说，世间男女到了一定年纪会结为夫妇。我长大后会不会与你成为夫妻？”
小人儿兴致勃勃地问他刚刚听说的新鲜事。
他忍不住捏了捏那张没羞没臊的脸。
“……你可知成为夫妻是何含意？”
小人儿摇了摇头。
“元夔说让我来问你。”
纪归鸿没好气地抽了下嘴角。
“他每次都不教你好事，下次少去找他。”
小人儿嘟着嘴，站起身，一脸失望地朝其他地方跑开。
“你不愿告诉我，我去问别人。总有人愿意告诉我。”
说完，丢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。
不，别去！
你从别人那里知晓这些，我的心会像被掏空一样作痛！
纪归鸿想要拉住那条纤细的手臂，几次伸手全部落空。
他站起身，往人影消失的地方追去。
穿过几棵杏树，幸好那纤细小巧的身影再度出现在眼前。
“你为何要委身于他？你的心里难道从未有过我？不在意我是否会为此难过？”
听到他的声音，那人回过身，眼眶里闪烁莹莹泪光。
“若不如此，如我这样的柔弱女子要如何立身于世？你明知世人如何厌我恨我，却怪我不做其他选择？”
一抹微光随着脸庞滑下，说话的人抬起了头，用发红的双眼望着他。
“除他之外，有谁愿意接纳我？哪怕我想选你，你几时成为过我的选择？”
“我……”
我想要你选我，我一直希望你选我！
声音憋在胸口，他说不出来。
他稍一犹豫，那张脸抹去了哀色，换上一副娇艳媚态，把他推倒在地。
“我所作所为不过是想有处安身之所。你带我离开，我便为你所有。”
“难道谁带你走，你都这样对他？你怎能如此轻贱自己？”
看到他脸上的愠色，妙人儿竖起纤细玉指，点在他唇间。
“你自坊间听到的传闻，不正这样描述我？不必在我面前隐瞒，我知道他们怎么说。他们将心里的欲望安置到我身上，期待我是他们口里的轻贱女子。如此他们方能打我身上分一杯羹的同时，不失正人君子的体面。”
那张红润的嘴唇，贴到他耳旁。
“只消说我原本是轻浮之人，只消说我先勾引了他们……自山贼掳走我那日，世间便有了这些传闻。明明无人认识我，无人见过我，却个个煞有介事幻想我如何放浪。你与他们同样，才在这里肖想我……”
一阵一阵热气，吹得他心痒难耐。
“你与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没什么不同。你舍不得天道人伦，又放不下……”
“住口。”
未等那张嘴把话说完，他一把将人拉进怀里，用嘴停下了敲打他心头的话语。
那是陨落九天的快乐，令他心旌神摇。
他的思绪融化在温暖的皓白里。
哪怕他知晓自己从云端不断下落，且在白云尽头等待他的是粉身碎骨，亦不觉后悔。
一切终结于另一个自己。
“荒唐透顶，不知羞耻。”
另一个他，亲手把怀里的人影推开。
“世间总有女子耽于淫乐，不顾家国天下。同为女子，为之不齿。”
他听到了十一娘的声音，接着是随声附和的自己。
“为攀附豪门，不惜以色惑人，搅得天下不宁。世间若少一些无耻无德的女人，一早太平了。”
“难怪古时君王要把荡妇沉塘，纵有天姿国色，只知道做些害人勾当，岂止可恶？确实该死。”
纤弱的身影带着轻蔑的笑容，坠下白云楼，摔成粉末。
“不要！”
纪归鸿呼喝着，从梦里惊醒。
汗滴并着泪水，掉落在枕间。
醒之前他已知道这不过是个梦，醒来后胸口依然止不住地发痛。
他稍微定下神后，开始担心刚刚的喊声惊扰到旁人，侧耳聆听周围的声响，发现院内有人声飘来。
忐忑不安下，他走到朝向院子的窗前，轻轻推开一道缝隙，张望院里的景象。
只一眼，月光下那洁白如玉的躯体惊得他连连倒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