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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【杀人了!杀人了!怪物啊!】

    唬得三魂去了七魄,女仆惊恐万状地往后退了一步,疯狂地喊叫起来:【老爷、老爷——!】

    【老——】

    【呯!】十分干脆利落的一声。尖锐的惨叫戛然而止。水声哗啦,猩红的血珠掉落下来,为她身上的白色围裙点缀上大大小小的红梅。

    两节手臂连着托盘与瓷壶一同落地,砸得四处噼啪作响。泡出醇厚香味的红茶倾壶而出,汩汩流淌。

    穿着木屐的双脚往后踉跄了一下,女仆的身体摇晃着,最终扑通倒地。

    仿佛自己什么也没干一样,鬼舞辻无惨自然地放下手臂,皮鞋踩在木地板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随意将妇人的脚踢到一边,踩着女仆的手腕,他拉开门,从容离去。

    “........完了。”木门啪地一声合上。看完了全程,舞青萝好半天才抖着唇说道:“那个老爷也会死。”

    女仆会叫“老爷”,八成他就在楼下,是希望他听见好来帮忙。可就目前的情况,别说帮忙了,只怕这个老爷也是在劫难逃。

    “不止。”修行时间更长的朽木清流面色冷凝:“这一家子,不论是主人还是仆人,今天恐怕都逃不过。”

    鬼舞辻无惨绝不会留一个活口下来。

    火夕狠狠呸道:“真是禽兽不如!”

    好想杀了他....

    {现在回想起来,一切都是从那时......}

    黑暗笼罩屏幕的时间不过几息,待它再次亮起,出现在众人眼中的,是一片灰白。

    鸟语清脆,树木高耸。木桥下,长溪潺潺,倒映着天上流动的云彩。

    鬼舞辻无惨的声音平淡而遥远,似乎在怀念什么:{一千年前开始的。}

    {那个,尚被称作[平安]的时代。}

    头戴高帽,身穿雪白的宽袖长袍,一个人立在用碎石环绕起来的池塘边,不知在想什么。

    【启禀大人。】

    镜头忽然贴近,那人还是没有露脸,却有两缕弯曲的黑发散在两侧。而正是这头发,让众人认出来他的身份———“鬼舞辻无惨?”

    杀阡陌少见地皱起了眉:“他要回忆什么东西?我对他的过去一点兴趣都没有。”

    就算这家伙以前过得再凄惨,遭遇过再多不幸,也无法洗清他的罪孽。

    “这声大人....”作为皇帝的轩辕朗若有所思:“加上这宅邸,这衣着,看样子,鬼舞辻作为人类时,家庭相当不错啊。”

    “对了,”猛地一击掌,他说道:“我记起来了,他和主公是同一个家族的,应该都姓产屋敷。”

    那权势这些的不说,至少肯定家产颇丰。

    老实说,他对于鬼舞辻这样的货色出自产屋敷家族倒没什么特殊想法———那样大的家族,谁能保证好竹不出歹笋呢?又怎么可能祖坟一直冒青烟,出几个败家子再正常不过了。

    尽管这个“败家子”已经可以称为搅世祸害了。

    台下议论纷纷,台上的屏幕并没有停下播放。

    立在长廊中,缓步走出的深色衣裳的中年男子也戴着一顶小帽,他恭敬地微微垂头:【药已经备好了。】

    【.....】面庞白皙光洁,双目深邃黑沉,鼻梁高挺秀气。仰首凝望着天空,俊极雅极的公子模样不过十七、八、九。骨子里都透出一股矜贵。

    此时,他微微凝眉,薄唇轻启,却是低低骂道:【混账庸医。】

    {尽管如此…}

    跪坐在挂着竹帘的屋中,中年男子舒展眉宇,嘴角微弧,很是和蔼地笑着————{这个庸医依旧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。}

    端着只白瓷碗,低头看了看里头的深色液体,青年颇为不愉地盯着面前的人,顿了一下,他迟疑道:【…若是不喝这药,我会怎样?】

    【就如先前所说,】背对着明媚的日光,中年男子不急不慌地答道:【您会在二十岁之前便溘然长逝。】

    【在下自当竭尽全力,尽量延长您的生命。】

    深吸了一口气,青年闭起眼,不愿再听:【我知道了,别说了。】

    端着瓷碗,他不再犹豫,将里头的东西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{反正都没用。}看着手中的空碗,抬手拭去唇边残留的药液,青年心道。

    又是一日清晨。灿烂的日光穿过窗台,溜进昏暗的房中。

    躺在床上,透过一条缝隙注视着外头的好风景,青年神色郁郁:{好想毁掉。}

    没有在想什么“想去外面看一看”之类的东西,许是病得太久,一次次燃起希望又落空,他想的是———{好想毁掉一切存在。}

    {无论怎么诊断、怎么配药…}

    跪坐在不远处,作为药师的中年男子慢慢推动着手中的物什,专心致志地利用药碾将一些什么东西细细碾碎。

    望着他的背影,青年慢慢掀开被子,撑着床沿坐了起来。

    {我的病情都在不断恶化。}

    只穿着寝衣,披散着长发,他垂着头,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房间,来到了室外的一条长廊中。

    正忙碌着的下人们有几个注意到他奇怪的举动,有些诧异地投去目光。青年却不管不顾,只兀自往前行走。

    花圃旁的一张木椅上,摆放着花匠打理花草所需的各种工具:剪子、柴刀、刀片…忽有一只修长惨白的手臂伸出,摸索着抓住了柴刀的木把手。

    【嗒—嗒——嗒——】

    脚步声沉重而缓慢,镜头缓缓朝兀自忙碌的药师逼近。

    杀阡陌目光一顿:“他该不会是要…?”

    许是对自己身处的环境太过放心,又或者是通过脚步声听出了来人的身份与身体状况,医师并没有回头,还在处理东西。

    而正是因为他的这一点不设防,才导致了灭亡。

    【咚】清脆的一声,头顶晕开大片血迹,药师脸朝下,倒在了地上———一把长长的柴刀,狠狠扎入了他的脑袋。

    【哈、哈、哈……】

    很难想象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居然能有这样的力气。

    凌乱的乌发垂在脸颊周围。还往前伸着手,青年急促地喘着气,满脸都是汗水:【…庸医。】

    没有发现自己杀了人的惊恐与慌张,他强装镇定,面色犹怒:【你活该去死。】

    “……这是迁怒吧?”

    {然而…}

    研磨成粉状的药材随着研钵的倾倒而往外散出,在血泊中逐渐染上沉重的色彩。

    {杀了那个医生后,我很快就明白了一件事。}

    {他开的药,其实是有效的。}

    坐在被褥中,瞳色从深色换作鲜艳的血红,青年撸起袖子,看着自己手臂上的肌肉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{我的身体开始涌现生机。}

    长着尖利指甲的手猛然握紧,咯崩几声,原本雪白的胳膊隐隐晕起红光,随着青年的用力,这皮下的红光越来越明显,更有不少青筋鼓了出来。

    {但…}病情得以好转,应该高兴,鬼舞辻无惨却话音一转:{我本以为是获得了健壮的肉体,却出现了一个问题。}

    耀耀明日挂在高空,于浓厚素霞的簇拥下将世间照亮,其光芒强烈得让人无法直视———{我无法行走在阳光下。}

    拧着眉,复又穿上宽袖礼服的青年跪坐在暗处,抬手挡在身前,不快地盯着与自己只有一线之隔的阳光。

    他抬起手,似乎想触碰它,却又迅速收回,用宽大的袖子掩住了面庞。

    {我能够感觉到,一旦照到阳光,我就会死。}

    “哇,”最前排的欢喜天忧洛河东惊叹连连,很是幸灾乐祸地咧嘴笑道:“那真是太可惜了。”

    不作死就不会死啊,好好的整什么医闹呢?这下满意了吧?

    轩辕朗嫌恶地连连摇头:“但凡他有点耐心多等一段时间…”

    那医师既然能开出这样的药,也必定有法子解决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大雨倾盆的夜晚,在轰隆的雷鸣声中,悬着无数帷幕的房屋里,换上一身带着古怪花纹的玄衣,青年扼着一位长发女子的脖颈,将其高高举起。

    因为喉咙被掐住,女子无法求救,她抽搐着、挣扎着,试图去掰他的手,却无济于事。

    {我变得想吃人类的血肉。}

    {呲——}绣着美丽风景的屏风溅上大股黑血。歪倒在地上,衣裙层层叠叠,在女子身下围成将开未开的重重花瓣。

    {既然如此…}

    {吃人便是。}

    踏着沉稳的步伐,又完成一次杀戮的青年悠然朝门外走去,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。

    【轰隆——!】流窜在乌云内的银电轰然劈下,打得满地皆白。

    {遇到有人碍事,除掉便是。}

    {如是而已。}

    雨滴密集而下,将一切冲刷。

    举着淋了特殊油的火把,身穿鳞甲的官兵们或手握长弓,或腰揣宝刀,十分谨慎地打量着十数米外的华服青年。

    【站住!】为首的男人高喝道:【为祸京城的恶鬼!】

    雨声哗啦,青年行走的步伐陡然停住:【这话…】

    从容转过身来,血红色的眼眸中杀意流转,俊美的面庞上还带着斑斑血迹,青年微微一笑,自然地流露出一丝狠戾:【是在说我吗?】

    这血…半点不曾犹豫,士兵们立刻将弓拉满,架上了利箭!

    【呯呯呯呯——!】

    手指一松,无数箭矢往前急射而出,直直朝青年打去!

    若是换作旁人,此时只怕早已吓得面无人色,无处可逃下只能凄惨地被扎成一只刺猬。

    但,青年不仅不躲避,反而加深了自己的笑容。

    面对这铺天盖地从正面袭来的攻击,他不慌不忙,只抬手一挥:【呲——嘭—!】

    没有半根箭能靠近他,在如此简单的反击下,箭矢们直接从中间断裂了去!

    然后…【呲呲呲呲!】

    没有武器,那就用敌人的。断成半截的箭矢在青年的操控下,调转方向,倒飞往后,狠狠扎穿了自己主人的胸膛。

    {我获得了力量。}

    只是一瞬间的事情。原本还好生生站着的一众官兵如今横七竖八倒了一地,鲜血从他们身下蔓延而出,又在雨水的冲刷下变淡,直至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{永远的力量。}

    “比起下弦伍和上弦陆…”落十一慢慢地摇了摇头:“鬼舞辻无惨的恶已经到达了极致。”

    哪怕旁人待他再好,他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容,自私到了极点,高傲到了极点。他的眼里,从来都只有自己。

    {然而,如此强大,却无法在白天和阳光下自由行动…}

    明明,那些孱弱得毫无反抗能力的人类都能随心所欲地生活在阳光下。他作为强者却只能躲在暗不见光的地方。

    {这让我感到屈辱,并且越发愤怒。}

    {我,想要能沐浴阳光而不死的身体。}

    为此…

    {我看了那个医生写的药方。}

    卷轴、药碾、研钵…各种物什堆叠在一起,清而淡的药香袅袅而起。

    {可能是因为药方还在摸索阶段,让我看不懂[蓝色彼岸花}这种药该如何制作。}

    幽蓝的彼岸花无叶,只有细细长长的杆子。它们挤挤挨挨,凑在一块,却在渐渐失去色彩,由鲜艳的蓝色变成了黯淡的灰白:{这种药似乎会用到现实存在的蓝色彼岸花。}

    {但我却不知道这蓝色彼岸花生长的何处。能不能栽培。}

    {知道的人…}跪坐在一片摇晃不休的红色彼岸花花海里,青年目露红光:{只有被我杀死的医生。}

    {我找遍这个国家也没有找到。}

    {我成为了真正的不死之身。}黑衣青年茫然回首,一只长着尖尖指甲的爪子忽然伸出,死死抓住了他的下半张脸。

    才展现出些许讶异,却有无数黑红色的丝从他与利爪相连的地方钻出,极快地攀爬而上。

    再用力一捏,黑衣青年整个人就化做了一团可怕的黑红色人影,溃散了去。

    又一伸手,再次掐住另一人的脖颈,看着她化风而去,青年转而将目光转移到一个扎着高马尾的男子身上。

    【唰】地一声,几道爪痕重重落下,将男子的性命也夺取了。

    {我一直都把寻找[蓝色彼岸花]和[寻找能克服阳光的鬼],列为最优先的两件事。}

    一个又一个的人,男的,女的,老的,少的。即使跪地求饶,青年也通通不曾放过他们。

    {而现在…我终于找到了。}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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