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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次秋火明直接到金陵下车,从这里有大巴直接到无城县,不用中转。

    窗开了半扇,风呼呼地吹着,减轻了一些暑热。

    在车上待了一天半,秋火明觉得身上都已经有些馊了,顾晓然跟唐小糖反倒是游刃有余,不仅自己弄的清清爽爽的,就连唐远景跟李卫国都被她捯饬的干干净净。

    唐远景的状态比起第一次见他好了许多,会盯着一个人看,眼神没那么茫然了,说话有些逻辑,尽管不多,看上去是在好转。

    晚餐在车厢里吃的,小小的台子上堆了许多饭盒。

    李卫国拿了他的那份,眼睛眯成了一道缝,笑得合不拢嘴,“车上的饭好吃,太好吃了。”他看着唐远景说道:“远景,快吃,小糖说我们是一家人,我们找到家里人了。”

    唐远景趴在小台子上,唐小糖帮他把盒饭打开,递给他。

    他小心翼翼地吃着他的盒饭,闻言对着李卫国点点头,“这饭好吃。”

    唐小糖坐在他身旁,温言说道:“爸,你吃慢一点,不够再买。”

    李卫国摇摇头,“太贵了,一份饭够了,我跟远景经常还不吃晚饭,过日子嘛……”

    顾晓然坐在唐小糖的身边,一听这话,就知道又戳到了唐小糖的心里去了,她看了她一眼,果然,唐小糖的眼角又红了起来。

    顾晓然呼了一口气,还没开口,就听到秋火明说话了,他看着李卫国说道:“你这干闺女叫小糖的,可有钱了,卫国同志,你使劲地吃,不够吃的话,让她买……”

    “噗呲”顾晓然还好刚把嘴里的饭吞下肚,她忍俊不禁,“对对对,她可有钱了,你们使劲地吃……”

    唐小糖白了她一眼,到底还是笑了,“吃饭的钱确实是够了,上回火明买了我那么多书,说到底……”她看了秋火明一眼,“我要么再欠你一个人情吧……”

    “别,欠多了就成仇人了。”秋火明笑道:“以后有好的书,给我留着,不就得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也行。”唐小糖也不是个纠结的人,当即应了一声。

    晚上,火车靠站,顾晓然下了车,她母亲从美丽国回来了,她得回家看看。

    翌日天色还没亮,秋火明在金陵下了车。

    车上就剩下唐小糖三人了。

    秋火明冲着他们挥了挥手,他对着跟他一起走到站台的唐小糖说道:“回去吧,要是有什么困难,你要么找晓然,要么找我,别一个人扛,还有,你要好好考试啊,学校里补助,花不了多少钱,我给你的题目,你可千万要记得做。”

    “行,我懂,一会儿我在车上就写……”

    唐小糖笑了笑,“你跟晓然是我刎颈之交,我就不说客气话了,走了。”她转身回到了车上。

    秋火明提着两个箱子,一个背包出了站。

    脱离了站台上的灯光,清晨的金陵还没苏醒,路灯以外的区域都是漆黑一片。

    不远处的摊档已经开始营业了,挂着简陋的灯泡,摆着桌子、凳子,老板打着哈欠,系好围裙,搓着手,迎接第一批出站的乘客。

    秋火明买了个烧饼,早就听说金陵的烧饼是一绝,吃到嘴里果然香甜可口,外皮酥脆,芝麻也很香。

    秋火明在路边站着吃完了两个烧饼,喝了一碗豆浆,额头的汗冒了出来。

    太阳还没升起,风吹过来,汗水蒸发,带来了暑气中的一丝凉意。

    秋火明拿上衣衣摆扇了扇风,问了老板长途汽车站的方向,当即提着箱子,迈着大步往那边走去。

    火车站跟长途汽车站通常离得不是很远。

    秋火明走了十来分钟就看到了汽车站的标志,此刻天色才突然亮了起来,周围多了很多行人。

    汽车站的入口更是热闹了起来。

    天空泛着一抹霞光,还很清淡,冷清的光照在门楼上,路灯都熄了,外面靠着好些人,大多数都带着大包小包,有母亲抱着孩子,也有直接躺在扁担上的农村人……

    秋火明进了大厅,等了一会儿,窗口终于有人上班了,买了一张回无城县的车票,当日票,早上8点发车。

    他坐在候车室里,这里开始能听到乡音了。

    自古金陵就跟皖省相近,从这里回家比起在省城回家反而更便利。

    秋火明感叹了一下。

    候车大厅里,好几个人在吃着早餐,各种气味涌入。

    室外的阳光已经照进来了,气温逐渐攀升,墙壁两侧有壁扇呼呼地吹着,附近已经挤满了人无处下脚。

    秋火明懒得过去,没等多久,闸门的铁链‘哗啦啦’响了起来,检票员喊了一嗓子,“到无城县的过来检票啦!”

    秋火明“刷”地一下子站了起来,提着箱子就过去了。

    箱子统一放在车顶上,他背着双肩包上了车,座位靠后排,隔壁是位年轻的女孩子,看样子也是学生,还背着帆布书包,扎了两个小辫子,穿着白衬衫、蓝裤子。

    坐定后,司机从外面走了过来,上了车,跟售票员交接了一下,车子启动,秋火明只觉得屁股下面震动了起来,背后靠着的座椅都在抖动。

    售票员跳下车,车门关闭,车子“呼啦”一声朝前窜去……

    车厢里有人叫道:“开了开了……”

    大家的神情多少都有几分释然,车子开了,也就意味着很快就能到目的地了。

    相熟的人开始放心地聊天。

    入耳几乎都是皖省的口音,无城县的人占了大多数。

    秋火明看了一圈,没有相熟的脸孔。

    身旁的小姑娘一直沉默着,表情腼腆,没一会儿,就昏昏欲睡了。

    秋火明看着窗外的风景,车子已经驶离了金陵城区,放眼望去都是农田跟厂房。

    车子的轰鸣声太大,遮住了人们的聊天声音。

    秋火明翻出书看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,抖动的太厉害。

    他收好课本,旁边的女生突然开口了,“咦,你是学无线电的?”

    秋火明点点头,“对啊,你也是吗?”

    女生眼睛一亮,“对,我是金陵的大学的,你呢?”

    “华南工学院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远啊!”女生的样子有几分遗憾,“我还以为你也在金陵念书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是无城人?”秋火明好奇地问道:“你不会是无城中学的吧?”

    女生摇摇头,“我是一中的,下学期就读大二了,你呢?”

    秋火明微微一笑,“我大三了。”

    “哇,是师兄啊,我姓季,家里住北门,靠近纺织厂,你呢?”

    大概是同为学生的缘故,女生对他放开了戒备。

    “我姓秋,住东门,靠近大桥。”秋火明好奇地问道:“你们无线电上哪几门课?”

    女生一一回答了,说完之后,她有些疑惑,“秋,这个姓,我怎么觉得这么耳熟?”

    “大概有共同的同学,无城县这么小。”秋火明不以为意道。

    “也对,出了门才知道我们县真的小,过年的时候,我特意回了一趟小学,突然就发现,连围墙都那么矮,就很奇怪……”

    “眼界高了。”秋火明回应道,长途车上也没有消遣,能聊聊天,也能打发时间。

    “哎,我想起来了,你妈是不是姓陈?”

    秋火明一愣,“你怎么知道?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,果然是你,我妈跟你妈以前在一个车间上班,后来你妈调到后勤了,莪小时候经常在厂里写作业,你妈那时候还经常翻看我的语文书呢。”

    “我叫季若兰。”

    秋火明笑了起来,“那真是巧了,我叫秋火明。”

    “话说,我们那一届有个状元也姓秋,叫啥我忘了,跟你不会是亲戚吧?”季若兰问道。

    “不是亲戚,肯定不是亲戚。”秋火明斩钉截铁道。

    “哦,这个姓也不是很多。”季若兰打开了话匣子,开始跟秋火明说起她刚到金陵大学的时候发生的事情。

    看不出这姑娘还是个E人,她性格爽朗,秋火明对她也挺有好感,加上彼此母亲还是同事,又多了一丝亲昵。

    到了中午,车子停了下来,司机加了油,将车子开到了一个私人服务站,“中午休息三十分钟,全体下车,可以去上厕所、旁边还有饭店……”

    秋火明背着背包跟季若兰一起下了车。

    放了水,两人往饭店方向走去,这时候的方便面还没有普及,出门在外,主要是吃茶叶蛋,能放的久一点。

    还没到饭店,就闻到了茶叶蛋的香气,果然吃饭的少,买茶叶蛋的多。

    盒饭毕竟贵,大多数人出门在外,还是能省则省。

    还有好几个人从饭店要了热水,吃着自己在家带的饼子……

    “走吧,我们买盒饭吃。”秋火明快步走了过去。

    两人各自付了钱,端着盒饭在简陋的大堂里吃了起来。

    司机在里面的房间,他的饭菜是免费的,由休息站的人请,这也是他愿意带客人过来的原因之一。

    这种外卖的盒饭,味道中规中矩,谈不上好吃,但能吃的饱。

    吃了饭,一群人在车子旁边等着,除了这辆车,还有其它的车也陆续地开了过来。

    这个休息站的老板挺会招揽生意。

    司机最后过来,边走边剔牙,一脸的满足。

    开了门,乘客陆续上了车。

    季若兰也没精力聊天了,大中午的,热风袭来,车子抖动着,声音轰鸣,只觉得困意涌了上来,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秋火明靠在椅背上,身旁的姑娘已经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了。

    他瞥了一眼,收回了目光。

    他抱着背包,让开了一点位置,也昏昏欲睡了起来。

    不知道过了多久,司机一个急刹车,让他惊醒了过来,不仅是他,季若兰也醒了,她慌忙直起腰,“对不起,我睡迷糊了。”

    “没事。”秋火明探头看向车外。

    司机叫了一声,“该死的狗。”

    车子继续发动,朝前驶去。

    车上的大多数人都醒了,又开始叽叽咕咕起来。

    下午三点左右,车子到站了。

    秋火明下了车,等行李解下来,把自己的两个箱子提着,季若兰也提着一个箱子,跟在他身后出了站。

    “好了,我们各回各家,各找各妈……”秋火明放下一个箱子跟她挥挥手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,你可真逗,暑假没事,我能来找你玩吗?”季若兰问道:“我做了一个小玩意儿,到时候你帮我看看?”

    “行啊,欢迎欢迎。”

    “好,那我走了。”季若兰提着箱子快步朝前走去。

    秋火明这才弯腰,刚把箱子提起来,就看到不远处自己的大姐跑了过来,“火明,你咋跑的这么快,我喊你你没听到?”

    “姐,我都忘了,你回车队上班这事了。”

    秋火明咧嘴笑道。

    大姐秋红玲如今的样子黑了,也壮实了一些,但是容貌依旧清丽,头发长了一些,盘在脑后,一身碎花连衣裙,看上去格外的素雅。

    秋红玲一把揽住秋火明,“你咋又长高了!”她的眼睛里都是笑意,“走,我跟你一起回家。”

    “你旷工啊?”秋火明打趣道。

    “我刚请了半天假,不然我咋追你追的这么辛苦……”她刚刚就看到了弟弟从车上下来,等行李的时候,她跑去请假了,耽误了一会儿,还好赶上了。

    “姐,我给你带了东西,回家给你。”

    秋火明笑嘻嘻地看着抢着要帮他提行李的大姐。

    到底没拦住她的热情,秋火明干脆把自己的双肩包丢给了她。

    “行了,姐,我一手一个箱子,主打一个平衡,你要么帮我背包吧。”

    秋红玲这才罢休,她背着包走在秋火明的右侧,“火明,小宝现在都会走路了,样子跟你小时候特别像,咱妈都说了,小宝以后要是念书也能跟你一样好,那就烧高香了……”

    秋红玲有阵子没见到弟弟了,眼下见了面,恨不得把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要跟他说一遍。

    “姐,你跟胡卫东的事情都搞定了?”

    “离婚证开好了,我净身出户,他还想怎么地,小宝归我,他一分钱都不用出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听人说,他妈已经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,还是个大学生呢!”

    秋火明咋舌,“那他可不高兴坏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高不高兴我不知道,他妈肯定是高兴的,那姑娘是她的远房亲戚,她能拿捏的住……”秋红玲话音一转,“不然,你以为他肯让小宝跟我?”

    秋火明想想也是,胡卫东这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角色,没有切实的好处,那是绝对不会放手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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