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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陆梨阮心道:嗯,我感觉出来了,要不然你不能跑的比兔子还要快,生怕呆在这儿我拿你是问。

    老大夫仗着嵇书悯和贺平延现在都不在,这位三皇子妃娘娘一看便是个好说话的。

    他摸了摸脑袋:“老夫从未骗人,只不过这解毒的过程,是凶险些,但三皇子是老夫见过的,心性最坚强之人,他吉人自有天相,自是不会有事儿的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,您现在能断定他必然可以挺过去了是吗,而不会再发生什么意外?”陆梨阮斜睨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老大夫张张嘴,把话咽到一半儿,瞧见陆梨阮眼睛下面的青黑色,她靠在椅背上,仿佛不找个支撑,就会倒下去般。

    又把话吐了出来:“老夫是觉得殿下已经挺过最凶险的时候了,娘娘放宽些心,别殿下醒过来了,给您累病了。”

    陆梨阮点点头,老大夫医术通达,但古往今来的医者向来如此,不会将话说的太死,毕竟意外难测,就算是能妙手回春,也不代表次次否万无一失。

    老大夫能说出刚那句话,已经让陆梨阮很松口气儿了。

    但她此时甚至都没有力气和心思笑一笑,好似连勾起嘴角都费劲,只能微微颔首。

    “如果这毒一直不解,用丹药控制着,还断断续续的,会有什么后果?”陆梨阮问道。

    老大夫微微眯了眯眼,看得出来他想问什么,但最后他也没问出口:“若是毒发前,是瞧不出什么异常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若是毒发后,这般循环只会让毒更加快速进入骨髓膏肓,直至死的那天。”

    “会有什么症状?”

    “从开始的头疼,到浑身的筋脉全都疼痛难忍,侵入的越深越严重,身子不好用的地方便越多,眼瞎耳聋,无法行走,脏器受损,若是倒霉,人还没死呢,肚腹里的东西就全都烂了……”

    陆梨阮听他的话,想象到那副场景,胃里面都在翻江倒海。

    “那毒进到脑子时,有时会睡不醒,有时会睡不着,慢慢的陷入幻觉,状似疯癫。”

    陆梨阮问这个,是因为现在除了嵇书悯中了这毒,还有一个人,也身中奇毒,但并不知晓。

    从宫中离开后这么久,陆梨阮有时能听到宫里面传出来的消息。

    嵇书悯说到做到,他并无有些男子那般狭隘的心思,觉得女子嫁给了自己,便是自己家的人了,从此往后,便要少和娘家人往来。

    嵇书悯不在意,也不在意别人都指指点点,陆梨阮何时回合安侯府都可,在那儿住上几日也可,身体好的时候,他也会陪着陆梨阮回去。

    合安侯府从最开始的看见嵇书悯而感到惊讶,到后来的习以为常。

    合安侯此人虽没什么脾气,但却护着儿女。

    往后的日子里,若是有谁在他旁边提起关于三皇子的种种,若说三皇子的不好,他定是要力争的。

    背着合安侯,朝内外不少人都暗中嘀咕:“这合安侯府,若不是太妃娘娘,早就得落寞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合安侯可真真是拿鱼目当珍珠,竟如此捧着三皇子,还当他是太子殿下呢啊?”

    种种鄙薄轻蔑之语种种,总能传到合安侯的耳朵里面。

    对此,合安侯安之若素,根本不在意,他在吃饭的时候,还颇为自豪地道:“一个个老东西自诩文人政客,结果嚼舌根嚼的比长舌老妇还热闹,丢得是谁的脸,丢得是他们自己的脸,还觉得自己挺美呢!”

    高夫人在一旁“啪”地用筷子在桌子上敲了下:“食不言,寝不语,我看老爷你是觉得自己挺美的!”

    她不愿意让陆梨阮听到这些,女孩子家家的心思细,难免会多想……

    而陆梨阮只低着头吃饭,连眼神都没多给一个。

    不是装作不在意,而是真的不在意,这些东西她已经听过了。

    嵇书悯最近不知道怎么添了个毛病,就喜欢打听这些关于自己的乱七八糟话。

    小喜子好端端一个记忆力惊人的探子,现在每天磕磕巴巴地在三皇子和三皇子妃娘娘面前鹦鹉学舌,学的还都是别人说的坏话!

    学着学着,冷得穿厚袄子的天儿,小喜子额头的冷汗是刷刷地往外冒,声音也越来越气若游丝。

    “同…同为皇,皇后娘娘所出…大,大皇子殿下才,才是真龙,龙气附体,本,本这位置……就,就是三皇子…鸠占鹊巢,压……压不住,便,便……”小喜子几乎是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往外蹦。

    陆梨阮蹙着眉,往嵇书悯那边瞧,却见他捏着颗果子蜜饯,平时陆梨阮逗他,他都不愿意吃,如今听着关于自己的坏话,竟开了些胃口。

    这是什么?

    抗压训练吗?

    有的说得的确是难听,陆梨阮都禁不住横眉立目地想呵斥,结果反应过来,面前的是小喜子,呵斥他并无半点用处。

    小喜子感受到陆梨阮的目光,瑟缩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下去吧。”嵇书悯点点头,小喜子“呲溜”一下便脚底抹油了。

    “这些有什么好听的?”陆梨阮一肚子火儿,又塞了一块儿蜜饯在嵇书悯的嘴里,嵇书悯用舌尖去往外顶,却没有陆梨阮的手有力气,只能含了进去,被甜得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“当解闷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奇怪的很……”陆梨阮扁扁嘴:“他们不过是胡言乱语,根本就是瞎说一通,半点有用的东西也没有。”

    陆梨阮说着说着,自己发现了……好像错过了什么。

    错过了什么呢?

    就在陆梨阮还没反应过来时,便听一旁的嵇书悯嘴里含着东西,声音有点含糊地道:“梨阮觉得,这种没有用又胡说八道的东西,他们是在哪儿说的呢?”

    陆梨阮脑子一瞬间被他点的清明了起来!

    是啊!

    这些话自然不会是在朝堂上说的,也不会是与同僚说的……

    如此放松且不掩饰的话,要么是在自己的家中,要么是极为亲近的同党之间,才说得出口。

    而现在,嵇书悯拿这些话当笑话。

    仔细想想,确实是笑话,能一字不漏地传到嵇书悯耳朵里,说这些话的人更是笑话!

    陆梨阮知道在嵇书悯身边伺候的,都不是普通的宫人,但也没想到,小喜子居然这般深藏不露。

    “在宫里还有事做,出来了也别闲着,骨头都呆懒散了。”嵇书悯如同个最不讲理的奴隶主一样,扯了扯嘴角。

    “不是他一人探听的吧?”

    “嗯,他又没长三头六臂。”

    陆梨阮没继续问下去,怕再问下去,怕不是要问出个暗中的监察机构了……

    嵇书悯倒是一副等着陆梨阮继续问下去的样子,见陆梨阮不说话,他也不强求。

    “梨阮可有什么想听的?”他思索片刻:“那本还没写完的话本子,我让人去把后面的稿子抄下来,回来给梨阮看?”

    陆梨阮:……

    不知道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,但无论是什么,都挺有病的……

    本以为嵇书悯还得再听上一段儿,这个趣味才能过去,没想到很快说的人便见少。

    原因是有人脑子拎不清,自认为是讨好,竟然将闲话说到了大皇子的面前。

    向来温文的大皇子那次却大发雷霆,将人驱赶而去。

    其他观望的人有些傻了眼,分不清大皇子究竟是惺惺作态,还是真的不容易旁人说一句三皇子的闲话。

    但之火的确是没人再敢去触碰他这处逆鳞。

    嵇书悯听小喜子回来学了嵇书勤说过的话。

    沉默了片刻,喝了口茶。

    陆梨阮听得多了,自然不会在意合安侯提起的那一嘴,耳朵像自动过滤掉了一样。

    高夫人观察了她一会儿,发现她吃得香喷喷的,的确是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。

    暗道:嫁人后心是越来越宽了,只有过得好,万事不愁,才会如此。

    高夫人便更放心了几分。

    皇后也知道了此时。

    她捻了捻指尖的佛珠:“随他去吧,本宫知勤儿善良,不愿磨灭他的天性,有本宫为他挡着,他便能随性妄然些。”

    皇后近日与皇上之间的关系,莫名地缓和了。

    皇上居然还留在了皇后的宫中过夜。

    这让一众了解从前事情的人,眼睛都快从眼眶中掉出来了。

    就算不提起当年,皇后如今的年岁,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引得皇上与她重归于好的样子啊?

    宫中那么多如花一样年轻貌美的女子,可皇上这些日子,却一个也不看,除了在自己的寝宫和去皇后那儿,竟是未召任何一个来侍寝。

    有的打探到皇上身边的德成那儿,但德成一向沉默,并问不出什么来……

    这是怎么回事儿?

    就算皇上愿意,皇后也不应该……

    皇后因为当年的事情,连自己的亲子都能扭曲地记恨到如今,这般偏执坚持的性子,怎么会原谅罪魁祸首呢?

    皇后这次回宫,也定然不会是为了与皇上重修旧好,得到皇上的对心,她所图谋的,陆梨阮觉得至少在自己与嵇书悯这里,已经是昭然若揭了!

    既然不了解,那就静观其变。

    在嵇书悯开始最后的解毒前,陆梨阮听闻,皇上竟是和皇后一条心,对容贵妃不闻不问,就简直……像被皇后控制了一般!

    后来陆梨阮就没心思关注了,直到今天再见到老大夫,陆梨阮才想起来细细问问。

    “可还有救?”

    “哪儿还有救了?不如早点死了痛快!”老大夫摇摇头。

    “当这般稀罕的毒药是下饭汤呢?谁都来喝点?”老大夫说这边的话有点怪腔怪调的。

    “娘娘是见过还有中这种毒的吗?若是有,不如让老头子我瞧瞧,虽是治不好了,但老夫用完后,能让他不疼不痒地去死。”老大夫兴致盎然。

    陆梨阮心说,那位的身份可不是你能当研究模型的。

    摇摇头:“并没有。”

    老大夫也并不纠缠,给嵇书悯检查完,太阳下山前,便溜溜达达地再次走了。

    陆梨阮进屋点燃了蜡烛。

    一对龙凤烛烧完了,青禾便换一对儿,也不知道究竟从哪儿弄来这么多大号的龙凤烛来。

    陆梨阮也习惯了这种昏黄却柔和带着暖意的亮光,她就算什么也不做,看着跳动的火光,一次一次剪着爆开的灯花,也能挨过一夜。

    夜似变得越来越短了,因为陆梨阮晚上睡得时间变得长了。

    嵇书悯逐渐稳定下来后,晚上不怎么会出现被状况,陆梨阮便蜷在他的身边跟着闭眼睡觉,如今已经适应了。

    睡着前身边的人不会喃喃低声与自己说话,直到自己在他的声音中慢慢睡去。

    醒来也不会摸到身边空空一片,抬起头,那人早已穿戴整齐,好整以暇地坐在桌边,翻着书,等她起来后一起用早膳。

    嵇书悯也有清醒的时候,不过却显得混混沌沌的,昨儿说过的话,第二天便不记得了。

    陆梨阮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和他说什么了,她也不记得了。

    两人似只为了听到对方的声音,才一直驴唇不对马嘴地聊着……

    忽然一天半夜,陆梨阮睡得迷迷糊糊的,隐隐感觉到,似有人将自己揽进了怀里。

    再睁开眼睛的时候,陆梨阮恍惚一瞬,以为是做了个印象清楚的梦,正有点怅然时。

    身边传来个声音:“梨阮……”

    陆梨阮下意识猛地抬起头,只见嵇书悯靠在床头,垂着眼眸,用一种不同的,清醒的目光瞧着自己。

    呼吸一滞的瞬间,陆梨阮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:从前的本来模样的嵇书悯回来了!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醒了?”陆梨阮喃喃问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是还在做梦吧?”

    “嘶——”

    陆梨阮的一缕头发被嵇书悯缠绕在指尖,用了力气扯了扯。

    陆梨阮慌乱坐起身时,自己又扯到了别的头发,不顾自己的披头散发,陆梨阮探手去触摸嵇书悯。

    嵇书悯挪了下身子,让陆梨阮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上。

    他瘦得厉害,终日躺着看不真切,如今他哪哪儿都单薄,陆梨阮隔着薄薄的一层里衣,感觉到他坚硬肋骨下面,还算是平稳的心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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