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5章 木偶（二十一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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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渗进了木关节里，混着飞起的尘沙一起，糊住了滚轴表面，木偶的动作越来越慢，每迈一步，都能听到清晰的咔咔声。
他如一台缓慢运行的老旧设备，似乎稍微用点力便会支离破碎。
树枝上的飞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雨滴划过光洁的羽毛，流畅地落了下去。
“啾，卡尔为什么不停下来处理一下关节？”小鸟问旁边的大鸟，“他这样好笨哦。”
大鸟原本在闭目养神，闻言睁眼去看，下面的木偶行动迟缓僵硬，把木字体现得淋漓尽致，“你见过森林里的另一只木偶吗？”
“啾，听过哦，芬克，听说他比卡尔还笨。”
“卡尔要变得和他一样了。”
小鸟想继续问，大鸟却不愿再说了。雨线细密，掀起无数帘帐，隐秘的过往被遮蔽，此刻的生物望不见过去。
卡尔的脑子是混沌的，他只觉得这条路似乎越来越长，无论怎样也走不到芬克那里，地面似乎在他脚底延伸开来，走的每一步都极为艰难。
“扑通”一声，木偶的膝盖跌到了地上，狠狠磕在了树根处，地面积起的水花飞溅到半空，被其他雨滴打了下来。
卡尔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，斜着打的雨水在他凹陷的眼眶里蓄积，僵硬的眼珠只是轻轻转了转，又停了下来。
磨损的膝盖不再适合直立奔跑，他开始往前爬。
鼻子到处剐蹭，他只能抬着头，努力避让那些事物。
雨没有要停的趋势，反而越下越大，能见度急速降低，小鸟已经看不见卡尔的身影了，它见其他的鸟没有动，也安安心心地待在枝头。
等视线里出现一只木偶的头时，芬克屈起手指关节，在他的脑袋上用力敲了敲，“想吓我？”
这道声音在卡尔的耳朵没比雨声大多少，却让他瞬间惊坐起来。
木偶好似才回过神来，下意识看向地面，这里虽然因为下雨略显狼狈，但却很干净，看不出任何死亡的影子。
“你……咳，没死？”
“我怎么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好到光看到一场似是而非的大雨，你就——”芬克的余光扫过卡尔此时狼狈的身形，“你一步一叩首来的？”
“石……赫，赫……”
芬克感受着雨滴打在鼻子上，说道：“这场雨与我无关，你把自己清理好再说话。”
卡尔冷静了下来，他仰头去看天空，任冰冷的雨砸进瞳孔，水晕散开时他看见了一片灰蒙蒙的雾。
卡尔在树下找了个避雨的地方，开始清理自己的木偶身，手部关节最先恢复正常，他熟练地将脖颈处嵌着的泥灰抹去，全程没有出声。
等行动再度变灵活，卡尔才靠在树旁，“我待会再来找你。”
“我不需要通知。”
芬克无法行动，他与卡尔的会面全看对方而已。
“……”
卡尔没有说话，拿了片大叶子挡雨，回去找到了林澜，“您可以和我一起去吗？”
林澜把兔子叼过来的蘑菇塞进口袋，点点头。
——
“石人村的石像说奖牌被你拿走了，”卡尔完全看不出先前的狼狈样，随意地戳了戳树干，“你骗我了。”
兔子用脑袋蹭了蹭林澜的手，似乎对他们的谈话完全不关心。
“我已经很久不说谎了，”芬克扯扯嘴角，“你不是说你知道？”
“……为什么？”
芬克：“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，你不知道吗？”
两个木偶打着哑谜，林澜虽然没有听懂，却听得认真。
卡尔看向芬克极长的鼻子，“我一定要找到钥匙。”
“我知道，”许是长时间不运动的原因，芬克说什么话都有气无力的，“现在唯一的办法是，把那段过去抽离出来。”
“我们是木偶，怎么……”卡尔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，拒绝道，“不行，太危险，你不能努力想想吗？”
“我在这里坐了那么久，早就已经把过去翻来覆去想了个遍，”芬克脸上没什么表情，似乎对什么东西认了命，“卡尔，忘了就是忘了，想不起来的。”
林澜摸蘑菇的手一顿，慢慢松了开，“不能吗？”
忘了以后，再也不能想起来吗？
林澜想，她似乎真的没有想起过什么，那些过去、那些记忆，都是以前的自己给的。
遇到了她们以后，她才慢慢地又成了自己，这个进程极为缓慢，慢到她现在依旧对过去一知半解。
可是，她已经找不到自己了。
“至少，木偶是这样的，”芬克摸向自己的鼻子，“如果能记起，我早就……”
他顿住，不再继续。
卡尔扶着树干的手逐渐收紧，直到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才放了下来，他走到林澜身前，“这或许是目前唯一的办法，接下来我说的您千万要记住。”
【小六。】
【？】小六上一秒还在考场看林澜，下一秒就置身户外，这个地方似乎是森林，它疑惑道，【你不是在考场做题吗？】
【我在做的，你帮我记他的话好不好？】林澜怕自己忘记了。
【好啊，我录个音。】
小六虽然不懂情况，但也没多想，这破比赛就这样。
林澜看着卡尔，说了声好。
“发生过的事情一定会留下痕迹，现在需要把那段过去抽取出来，我们木偶没有脑子，只能以您为媒介，这件事也只有您能做到，媒介建立之后，您将会参与他的过去，请务必记住有关钥匙的信息，没有它，我们是找不到水晶球的。”
林澜：“我可以看他的脸吗？”
芬克：“当然可以，只是我卡在这里，有点难转身，我叫芬克，以前的我虽然爱说谎，但从不造假姓名。”
卡尔听出了里面的嘲讽之意，没有反击回去，而是继续跟林澜说道，“我会辅助您进入关键时间点，在里面，请一定注意安全。”
“好。”
林澜换了个位置，看到了芬克的半张脸，与此同时芬克也看见了她，长鼻子木偶微微愣怔，随即笑了一下，只是他笑得有些艰难，“林澜，很高兴见到你。”
很高兴，还能再见到你。
水渗进了木关节里，混着飞起的尘沙一起，糊住了滚轴表面，木偶的动作越来越慢，每迈一步，都能听到清晰的咔咔声。
他如一台缓慢运行的老旧设备，似乎稍微用点力便会支离破碎。
树枝上的飞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雨滴划过光洁的羽毛，流畅地落了下去。
“啾，卡尔为什么不停下来处理一下关节？”小鸟问旁边的大鸟，“他这样好笨哦。”
大鸟原本在闭目养神，闻言睁眼去看，下面的木偶行动迟缓僵硬，把木字体现得淋漓尽致，“你见过森林里的另一只木偶吗？”
“啾，听过哦，芬克，听说他比卡尔还笨。”
“卡尔要变得和他一样了。”
小鸟想继续问，大鸟却不愿再说了。雨线细密，掀起无数帘帐，隐秘的过往被遮蔽，此刻的生物望不见过去。
卡尔的脑子是混沌的，他只觉得这条路似乎越来越长，无论怎样也走不到芬克那里，地面似乎在他脚底延伸开来，走的每一步都极为艰难。
“扑通”一声，木偶的膝盖跌到了地上，狠狠磕在了树根处，地面积起的水花飞溅到半空，被其他雨滴打了下来。
卡尔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，斜着打的雨水在他凹陷的眼眶里蓄积，僵硬的眼珠只是轻轻转了转，又停了下来。
磨损的膝盖不再适合直立奔跑，他开始往前爬。
鼻子到处剐蹭，他只能抬着头，努力避让那些事物。
雨没有要停的趋势，反而越下越大，能见度急速降低，小鸟已经看不见卡尔的身影了，它见其他的鸟没有动，也安安心心地待在枝头。
等视线里出现一只木偶的头时，芬克屈起手指关节，在他的脑袋上用力敲了敲，“想吓我？”
这道声音在卡尔的耳朵没比雨声大多少，却让他瞬间惊坐起来。
木偶好似才回过神来，下意识看向地面，这里虽然因为下雨略显狼狈，但却很干净，看不出任何死亡的影子。
“你……咳，没死？”
“我怎么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好到光看到一场似是而非的大雨，你就——”芬克的余光扫过卡尔此时狼狈的身形，“你一步一叩首来的？”
“石……赫，赫……”
芬克感受着雨滴打在鼻子上，说道：“这场雨与我无关，你把自己清理好再说话。”
卡尔冷静了下来，他仰头去看天空，任冰冷的雨砸进瞳孔，水晕散开时他看见了一片灰蒙蒙的雾。
卡尔在树下找了个避雨的地方，开始清理自己的木偶身，手部关节最先恢复正常，他熟练地将脖颈处嵌着的泥灰抹去，全程没有出声。
等行动再度变灵活，卡尔才靠在树旁，“我待会再来找你。”
“我不需要通知。”
芬克无法行动，他与卡尔的会面全看对方而已。
“……”
卡尔没有说话，拿了片大叶子挡雨，回去找到了林澜，“您可以和我一起去吗？”
林澜把兔子叼过来的蘑菇塞进口袋，点点头。
——
“石人村的石像说奖牌被你拿走了，”卡尔完全看不出先前的狼狈样，随意地戳了戳树干，“你骗我了。”
兔子用脑袋蹭了蹭林澜的手，似乎对他们的谈话完全不关心。
“我已经很久不说谎了，”芬克扯扯嘴角，“你不是说你知道？”
“……为什么？”
芬克：“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，你不知道吗？”
两个木偶打着哑谜，林澜虽然没有听懂，却听得认真。
卡尔看向芬克极长的鼻子，“我一定要找到钥匙。”
“我知道，”许是长时间不运动的原因，芬克说什么话都有气无力的，“现在唯一的办法是，把那段过去抽离出来。”
“我们是木偶，怎么……”卡尔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，拒绝道，“不行，太危险，你不能努力想想吗？”
“我在这里坐了那么久，早就已经把过去翻来覆去想了个遍，”芬克脸上没什么表情，似乎对什么东西认了命，“卡尔，忘了就是忘了，想不起来的。”
林澜摸蘑菇的手一顿，慢慢松了开，“不能吗？”
忘了以后，再也不能想起来吗？
林澜想，她似乎真的没有想起过什么，那些过去、那些记忆，都是以前的自己给的。
遇到了她们以后，她才慢慢地又成了自己，这个进程极为缓慢，慢到她现在依旧对过去一知半解。
可是，她已经找不到自己了。
“至少，木偶是这样的，”芬克摸向自己的鼻子，“如果能记起，我早就……”
他顿住，不再继续。
卡尔扶着树干的手逐渐收紧，直到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才放了下来，他走到林澜身前，“这或许是目前唯一的办法，接下来我说的您千万要记住。”
【小六。】
【？】小六上一秒还在考场看林澜，下一秒就置身户外，这个地方似乎是森林，它疑惑道，【你不是在考场做题吗？】
【我在做的，你帮我记他的话好不好？】林澜怕自己忘记了。
【好啊，我录个音。】
小六虽然不懂情况，但也没多想，这破比赛就这样。
林澜看着卡尔，说了声好。
“发生过的事情一定会留下痕迹，现在需要把那段过去抽取出来，我们木偶没有脑子，只能以您为媒介，这件事也只有您能做到，媒介建立之后，您将会参与他的过去，请务必记住有关钥匙的信息，没有它，我们是找不到水晶球的。”
林澜：“我可以看他的脸吗？”
芬克：“当然可以，只是我卡在这里，有点难转身，我叫芬克，以前的我虽然爱说谎，但从不造假姓名。”
卡尔听出了里面的嘲讽之意，没有反击回去，而是继续跟林澜说道，“我会辅助您进入关键时间点，在里面，请一定注意安全。”
“好。”
林澜换了个位置，看到了芬克的半张脸，与此同时芬克也看见了她，长鼻子木偶微微愣怔，随即笑了一下，只是他笑得有些艰难，“林澜，很高兴见到你。”
很高兴，还能再见到你。